去年,家住乡下的二姨来我家小住了几天。一天晚上,我陪着她出去散步,在经过一家食品店时,二姨的眼睛忽然一亮,指名要买那松松脆脆的兰花豆。
灯下,陪她喝一口茶,吃一粒兰花豆,茶和豆的清香交融,弥漫了一房间。这时,一向幽默风趣的二姨冷不丁地问我:“那年,你从沈庄带回来的兰花豆到底是几颗?”“六颗!”我不假思索,脱口而出。因为凡吃到豆一类的食品,她总要问我这个老掉牙的问题。天长日久,我也不知回答过多少遍。这独特的一问一答,是记忆中的一件往事使我们姨甥俩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啊!
那年,我10岁,正在外婆家过暑假。18岁的二姨已许配给沈庄的一个小伙子。在那段初恋的甜蜜日子里,二姨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喜悦,但又隐含着几分忧愁不知男方是否真心诚意。那天,二姨忙了一上午,将一碗隔夜就浸泡过的蚕豆剪开、煮熟,加盐、糖、茴香,炒成美味的椒盐兰花豆。再精心挑选出饱满的10颗装在一个小纸盒里,并用一根红丝线扎紧纸盒。她在忙忙碌碌时,一脸的严肃,好像在做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。然后,就郑重其事地将纸盒交给我,叫我送到沈庄,当面交给那小伙子。“记住,一定要带回纸盒!”二姨千叮万嘱。
原来,按乡下习俗,未婚女子为试探意中人,常会送出双数的枣或核桃、桂圆、兰花豆给对方。男方收到后,可取出一些再退还。若退还的仍是双数,则两心相许;若是单数,这男子就无意婚配。懵懂中的我哪知小小的纸盒里私藏着这样的玄机啊。归途中,我好奇地打开纸盒,一数是6颗,颗颗香气袭人,馋得我拿起一颗就塞进嘴里……到家,二姨开盒一看,神色突变,急切地连连追问我:“是这几颗吗?是这几颗吗?”我一脸的惶恐,默默地点点头。顿时,二姨脸色苍白,如失魂落魄一般,一整天都不思茶饭,只是呆坐在房里沉默不语。
临睡前,细心的二姨又把我叫进房里,和颜悦色地再次盘问我,我这才吐出真话:原有6颗,回来的路上我偷吃了一颗。气得二姨杏目瞪圆,举手就要打我,忽又停住手,捂着脸羞赧地“扑哧”一笑,将盒里的兰花豆都赏给我吃了。那一刻,二姨双颊泛出红晕,明亮的双眸里重新写满了喜悦。我后来才知道,我的一句谎言,几乎闯出祸来,这6颗兰花豆,紧系着二姨一生的幸福啊!
今年春节前,我打长途电话给二姨拜年,顺便问她还想吃这家食品店的兰花豆么?我可以5斤10斤地寄给她,让她美美地沉醉在往事的回味中。
她笑着问我为什么。我说,我在这家食品店举办的征文中得了奖,奖券能买好多好多的兰花豆呢。二姨呵呵大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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